第二十四章 回天乏力 赌城活力渐衰退
从90年代中期起,澳门旅游博彩业出现30多年未遇的大衰退,游客数长期徘徊不前。原因是多方面的,澳门经济衰退;亚洲有1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赌;澳门的治安状况恶化;赌场经营作风老派。澳门赌场如一个垂暮老人,从不言输的赌王公开表示现状确实令人担忧。
小资料:澳门总督
总督是葡萄牙在海外属地之一澳门殖民统治的象征,也是澳门的最高行政长官。他直接受命于葡国国王或总统,执行葡国在澳门的政策。1974年葡国推翻了独裁统治,建立民主政权,宣布“非殖民化”,不再把澳门当成葡国的海外省。澳督官阶相当于葡国的政府部长。二战后澳督使用中文名,以下是首任和二战后的各任澳督(表中日期为到任的日期):
第1任 马斯卡雷尼亚斯 1623年7月7日
第116任 柯维纳 1947年9月1日
第117任 史伯泰 1951年11月13日
第118任 白觉理 1957年3月8日
第119任 马济时 1959年9月18日
第120任 罗必信 1962年4月17日
第121任 嘉乐庇 1966年11月25日
第122任 李安道 1974年11月19日
第123任 伊芝迪 1979年2月28日
第124任 高斯达 1981年5月10日
第125任 马俊贤 1986年5月15日
第126任 文礼治 1987年7月9日
第127任 韦奇立 1991年5月10日
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中国,澳门特别行政区首任行政长官为何厚铧。
旅游博彩业衰退
澳门的四大经济支柱是旅游博彩业、出口加工业、金融保险业、地产建筑业。旅游博彩业长期是支柱之支柱,但由于工业在七八十年代获得迅猛发展,到1984年出口加工业的产值已占区内生产总值的37%,远超过旅游博彩业的20%(上缴税收仍占各业之首)。但由于澳门的现代工业产业级数较低,受劳务成本上涨等因素影响,到1989年下降至区内总产值的27%,而同期旅游博彩业的总收入则占总值的28%,恢复其首席经济支柱的地位,并一直保持至今。
1992年澳门的人均生产总值为13527美元,相当于亚洲四小龙的中位水平。1997年旅游博彩业收入占全澳生产总值的42%,在全澳经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澳门的繁荣靠什么?相当的程度上靠的是以博彩业为特色的旅游业。对此,澳门旅游博彩业盟主、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总裁何鸿,更是把博彩业提高到至尊的地位。
1993年9月他接受香港《资本》杂志记者采访时说:
“坦白地对你讲,我50年来在澳门侍奉了12位督宪(笔者注:严格说自1961年起他才有“侍奉”之殊荣),几乎每一个‘阿督’一上任,就会叫我到督宪府,对我说:‘喂,老何,想想办法,我们不能过分依赖赌饷,我们要多元化,设法多做工程,在旅游业上想办法。’但连现在的一位(指韦奇立)在内,尚未有一个成功。澳门人少、地少,只有10万劳工,很难有大发展。旅游业也达顶点,目前,每隔15分钟就从香港有一班船开往澳门,往时每年有50万人到澳门,现在已增至700多万,我已尽力,顶多只能这样。有什么新意给人看?很闷的呢!最后还是要进赌场,怎能不靠赌饷?甚至国内的领导(指中国领导人)也曾经问我:‘新政府有什么新办法?’我说:‘对不起,领导,恐怕亦是要这样。’你要养澳门人,政府每年便需要支出60亿。若不是赌饷,去哪里找60亿?”
何鸿说的是事实,过去和现在的澳门政府严重依赖赌税。
所以何鸿以权威的口气说:“任你怎样想办法,都是惟有多开两张台。”
赌王所说的“台”,当然是赌台了。
据估计,约8成以上的游客是奔赌而来,约1成多是真正的商务旅行者。这8成多游客中,一部分是赌徒,一部分是对赌城好奇的游客。显然,游客来到赌城,必然会光顾赌场,既然进了赌场,再怎样也会玩一玩赌资极微的老虎机。
60年代中期起,澳门的博彩业初见成效,游客逐年增多。1965年游客数为125万人次,1973年突破200万大关,1979年突破300万,1982年突破400万大关,1987年破500万大关,1991年突破600万,1992年再破大关过700万,1996年破纪录地突破800万人次。而澳门同年的人口约40万,游客是居民的20倍。
源源不断的游客,为澳门赌场带来滚滚财源。1992年政府的博彩税为34亿港元,约占澳门直接税的一半(直接税约占澳门总税收的9/10)。赌税全部来自娱乐公司及其所控的马会和狗会,其中2亿来自赛马赛狗,其余32亿全部来自8间赌场。按30%的博彩税率,澳门赌业的税前利润约120亿港元;按10%的利润率计,总投注额为1200亿港元。
1995年博彩税创历史新高为52.5亿元。赌业的税前利润高达170亿元!
“否极泰来”,那么也会“盛极衰至”——如果没有注入新的活力,鼎盛时的下一步,将会跨入衰退,而不是更加辉煌。
正是从1993年后,澳门的旅游博彩业出现30多年未遇的大徘徊。1995年游客数为770万人次,比1993年的785万股倭?5万人次。虽然1996年游客数创下历史新高800万人次,但博彩收益却没有增加,反比上一年度下降了9%。
1992年初到1993年末的2年间,游客数分别增加100万和85万人次。
大幅增加的原因:自邓小平南巡讲话后,中国政府放宽对内地居民赴境外旅游的限制。当时澳门旅游界权威人士作出非常乐观的估计:来澳的游客数将以每3年200万人次的比例增加。事实上,从700万到800万,用了4年的时间冲刺。
这与80年代末90年代初平均两年净增100万,形成鲜明对照。
游客直接影响赌业收入,据1996年6月17日《澳门日报》称:“澳门博彩收益一直保持增长,1993年前,每年增长率甚至多保持在两位数以上。但从这两年看,猛然下挫惊人,1994年从上年(1993年)的30%跌至8.9%。去年(指1995年)增幅也只是9%。”
1996年博彩收益持续下跌9%,与上年的9%的增长相抵,录得零增长。何鸿第一次沮丧地公开表示:现状“确实令人很担心”。
赌王更为担心的事情在后面。1997年,澳门的旅游博彩业大滑坡,游客数暴跌100万,博彩收益急挫9.7%。1998年游客数较上年减少近1成,博彩收益减幅6.2%。1999年游客数减幅过1成,博彩收益再减6%。
持续多年的低增长和负增长,原因安在?
外部环境与客源变化
以旅游博彩业为龙头的澳门经济,所受的外部影响,以香港最大。香港是澳门的最大客源市场,根据以往的经验,香港经济的盛衰,直接影响澳门的旅游博彩业。
在1996年夏季以前的几年间,香港经济出现工业化后前所未有的大衰退,经济增长减缓,市民消费水平下降,这对澳门的旅游博彩业造成直接影响。从1994年起,澳门博彩收益从过去的两位数增长猛跌为一位数。
但是,从1996年夏季以后,香港经济形势转旺,却没有带动澳门旅游博彩业的相应兴旺。这又该如何解释?只能说这多年来,香港人旅游的兴趣点发生转移了。
从澳门的客源市场的变化看,从90年代初至1994年,澳门的六大客源市场排名是:香港地区、日本、中国内地、台湾省、东南亚、欧美澳。从1995年开始,中国内地上升到第二位,日本退居第三位。
1996年出现的怪现象是,游客数增加到800万,博彩收益反而减幅9%。这种游客增加而收益减少的趋势其实早几年就开始了,不过还没有引起有关人士的重视。
80年代中后期日本出现泡沫经济,在虚假繁荣的刺激下,日本人成群结队地到世界各地旅游,大把地花钱。其中一部分来到澳门,成为葡京的豪赌客。90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国民收入逐年递减,旅游热在日本降温,来澳门的日本人少了,花钱也少了,很少听到日本豪赌客的新闻。
从90年代初起,不断在葡京创造豪赌纪录的是来自内地的游客,并且百分之百是公款豪赌客,他们被葡京奉为上宾,享受最佳服务,甚至可以免费入住总统套房。比如原西安市机电设备公司总经理周长青,在1996年底到1997年底的1年间,贪污公款5000万人民币元,20余次下澳门,共输给葡京等赌场4000万港元。
尽管澳门赌场有周长青之类的内地豪赌客,但是,仍然改变不了内地游客整体消费水平低的现实。
我们首先得承认,从1992年起,随着境外旅游限制的放宽和内地居民收入的增加,来澳或转道澳门的内地游客数呈逐年增加趋势。1995年内地入境澳门的旅客(包括旅游、劳务和公干)数为54.324万人次,其中参加广东省组织的“澳门游”旅游团的成员数为37.2万人次,占内地总入境数的68.4%。
广东是内地第一富省,能来澳门旅游者绝非贫寒之士。内地其他省市来的游客,更属富裕阶层。站在内地人的角度看,他们都是“大款”,其实在澳门人看来,除了极少数豪赌客,大部分内地客十分“孤寒”(吝啬)。他们进了赌场,只敢玩玩老虎机,而不敢上赌台下注。这在赌场人士看来,他们不算赌。除博彩消费,内地客的住宿、饮食的消费水平仍很低。就平均消费额来说,内地游客远比日本、欧、美、澳、香港、台湾、东南亚(以华人为主)的游客要低。
目前,内地游客的增长率较任何国家和地区都要大。在今后较长一段时期内,澳门游客数即使有增长,博彩收益也不可能取得同步增长。
1997年秋,受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影响,澳门旅游博彩业大衰退。从2000年起,亚洲经济开始缓慢回升,澳门的旅游博彩业也可望回升。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在金融风暴发生之前,澳门的旅游博彩业就开始衰退了。日本、台湾、东南亚、欧美澳的游客纷纷转移他地,澳门不再是他们眼里的“东方明珠”。
这是为什么?
公海赌船对澳门赌场产生相当的负作用。但是,赌船的出现是从1988年开始,从这年到1996年,澳门游客的总趋势是迅猛增长,这就是说,源源涌来的游客足以抵消赌船的分流。而从1996年起,假设能取缔公海赌船,也遏制不了澳门旅游博彩业的衰退。
治安恶化是旅游博彩业衰退的重要因素之一。
治安恶化,游客视为畏途
澳门治安恶化的总根源在黑社会。
过去几十年,何鸿采取“摆平”的做法,让黑帮公开插足赌场,占有利益,如承包赌厅、做叠码佬、放高利贷,甚至让黑帮暗中插手赌场人事、派自己的人进赌场做荷官和保安,或发展赌场工作人员加入帮会。
这种做法在一定程度上还管用,何鸿也自鸣得意。各帮会分别在赌场拥有利益,发生矛盾一般通过“讲数”协商解决,恶战血战极少发生。
澳门治安恶化始于1991年,何鸿接管赛马会引起台湾黑帮疯狂的报复。1992至1993年暴力犯罪有所遏制,从1996年以来,澳门治安再度恶化。
进入90年代,澳门有四大黑帮:
十四K,香主崩牙驹,全盛时期有1万成员。崩牙驹原是赌场大亨街市伟(拥有多间赌厅及多项赌场利益)的得力干将,出道成为亿万富豪。90年代中,街市伟与崩牙驹发生利益龌龊,街市伟害怕崩牙驹黑帮香主的背景,于是借助另一黑帮水房帮香主水房赖的势力,与崩牙驹对撼。崩牙驹原与水房赖是面子上的盟友,如今公开决裂。1996年十四K与水房帮展开血战,争夺赌场利益。
水房帮(和乐),香主水房赖。水房赖也曾依靠街市伟发迹,水房赖本人处事低调,也不好赌,却控制了赌场逾半的叠码生意,并占拥一些赌厅,身家以数亿计。在十四K遭警方打击后,水房帮势力扩充很快,由原来的3千激增到1999年初的5千。
胜义,香港的老牌黑帮,80年代再度在澳门崛起,香主麦叔。1993年胜义涉及下环街一宗血案,麦叔及副手石岐良被警方通缉,逃离澳门。一时胜义群龙无首,势力大减,到90年代只有几百人。麦叔退居二线后,石岐良接任香主。胜义成员较少,所以常常与大圈帮联手参与争斗,或共同做偏门生意。
大圈帮,成员全部来自大陆,帮主为湖南籍的四眼牛。大圈帮虽然人数只有百多人,却个个是不怕死的凶汉(有的本身就是被大陆警方通缉的要犯)。大圈帮利益多来自毒品生意及组织偷渡人蛇,在赌场拥有少数利益,另外,四眼牛等还开办外围赌马。
这四大黑帮中,十四K、水房帮、胜义帮来自香港,大圈帮来自大陆。他们都曾是过江猛龙,抢占了澳门老牌本帮的“陀地”,最后成为强悍的地头蛇。而土生土长的澳门老牌本帮,没有一支成了大气候。现在传媒称“澳门本帮”,通常都包括十四K、水房帮、胜义帮,他们在澳门的历史较大圈帮要长。
自从1996年十四K和水房帮发生械斗血战以来,赌场帮会势力此消彼涨,四大帮会一并加入赌场利益争夺,血战不断。其他帮会势力也趁机出击,混水摸鱼。
澳门治安一年较一年恶化。
以往的罪案通常只是持械抢劫、黑帮火拼等。歹徒往往是要钱不要命,黑帮火拼而尽可能不伤及无辜。现在往往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极其残忍,骇人听闻,如杀人碎尸、连环爆炸、纵火烧车等。
过去,澳门的持械抢劫大都围绕赌场而发生。海上劫案虽有,但劫匪不敢贸然上港澳客轮打劫。然而在1998年6月13日上午,在由澳返港的客轮“东星轮”行至港澳间分流口水域时,三个蒙面人对澳门中国银行押钞人员实施打劫,抢到港币1000多万元。歹徒将“东星轮”劫持到珠海琪澳岛附近乘快艇逃走。事后港澳粤三方展开侦查通缉,三个内地疑犯在广东境内被捉拿。
“伤害无辜”是以往黑帮作案的大忌,现在黑帮把“伤害无辜”视为儿戏。纵火烧车是近些年黑帮作案的新特点,比如1997年2月11日,澳门凼仔两地同时发生烧车案,共烧毁汽车28辆。
澳门黑帮犯罪,越来越体现出国际性。陀地争斗以澳门本帮为主,趁着澳门黑社会内部秩序大乱,香港帮、台湾帮、大圈帮,以及东南亚的黑帮也跑来澳门抢羹。大圈帮其实是个较笼统的概念,泛指内地来的犯罪团伙或分子,如香港也有大圈帮。大圈帮一般不直接争夺赌场“传统”利益,他们多进行闪电式的武装抢劫。澳门黑道人士有时还会雇用大圈仔做打手或杀手。
澳粤两地联手打击犯罪活动尤其重要。如海岛娱乐场2000万元械劫案,被拘的8名疑犯供认,他们在广东建立秘密窝点,赴澳门作的4宗严重持枪抢劫案,每次均是从粤澳边境偷渡往返,由此而逃避边检海关检查。
澳门治安恶化的症结在哪里?
最直接的原因是黑帮争夺利益。除此,与澳门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有关。
1991年,台湾黑帮过海对澳门赛马会进行骚扰,其他地区黑帮趁机在澳门作案。澳门警方打击不力,暴露了警方的低效率和软弱。同时,使过渡时期澳门政府“跛脚鸭”的形象愈加突出,为今后的黑帮犯罪壮了胆。
从1993年起,澳门大量的工厂内迁,澳门失业率上升,经济增长减缓。从1996年起,澳门经济出现连续4年的负增长。一方面,澳门新增了大批没有正当职业的不良青少年;另一方面,澳门黑社会搞钱的渠道减少,他们更倚赖于博彩业。
在过去,内地与澳门基本隔离。进入90年代,内地与澳门的人流往来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便利。除海关,两地的犯罪分子还开辟了秘密海上通道,使用现代化交通工具、通讯工具、作案工具。同时,内地北方省市的犯罪分子也多流窜聚集于广东,他们本来就是不守黑社会“帮规”的亡命之徒。大圈帮没有“陀地”概念,他们的手段比本帮往往更残忍。
长期以来,澳门当局对黑社会采取“姑息养奸”的态度,一般采取“不出事不出手”的做法。澳门的法律与香港有所不同,在香港只要身为黑社会成员,就有可能被指控上法庭“洗底”而受到惩处。长期以来,澳门并无专门的惩治黑社会法例,只要不是“刑事现行嫌疑人”,明摆着是黑社会大佬身份也可逍遥法外。
在澳门于1999年回归中国之前的那段日子,澳门政府更重视“名垂千秋”的基本建设,而忽视采取有效的措施加强治安管理,再加上澳葡当局即将退席,不再有往昔的权威,这势必直接影响警方的工作效率和打击力度。
亚洲金融危机后,赴澳游客锐减,百业萧条,这直接导致黑社会可图利益的减少。澳门本帮的利益冲突更加激烈,本帮之中又有人勾结港台及内地的犯罪分子入澳抢羹。近些年,澳门凶杀、纵火、抢劫等暴力犯罪陡增,已经到了澳人自危、游客怯步的地步!
在公众舆论的压力下,澳门立法会加快了立法进度。1997年7月24日立法会以20票赞成、1票弃权通过《有组织犯罪法》(简称《反黑法》)。该条例对黑社会犯罪活动作出了种种“规限”,最具新意的是对由赌博衍生出来的高利贷、向赌客索取茶钱(小费)等亦列作刑事犯罪。这一条例,将直接损及黑社会在赌场的非法利益。
警方依据新法加大了对黑社会的打击力度。从而引发了黑社会一系列报复行动。1998年1至6月,澳门发生纵火案120多宗,其中75宗是烧车案,焚毁车辆达150多辆。其中5月8日凌晨2小时内,全澳发生纵火案24宗。5月9日晚,特警总部被人投掷了两个土制燃烧弹,直接向治安当局挑衅。
同年2月底至5月初,澳门接连发生7宗针对公务员和执法人员的严重罪案,有三人被当街枪杀。5月1日这一天,澳门警司司长白德安的座驾被炸毁,白德安侥幸逃生。
由于内地警方和澳门警方联手打击两地的犯罪活动,澳门黑社会把怨气发泄到中方人员头上。中葡联合联络小组两名中方人士曾遭街头歹徒的无端殴打。两位下榻澳门总统酒店的内地女游客被杀害后残忍碎尸。
《反黑法》是否对黑社会犯罪有足够的威慑呢?该法中,包括爆炸、纵火、持枪抢劫、杀人致命等恶性刑事犯罪的最高刑罚为15年有期徒刑,没有无期徒刑和死刑。据澳门一位法律工作者说:“此法若得执行,乃悬在黑帮大佬头顶一把利剑,同时还体现葡萄牙刑法的人道主义精髓”。然而在中国内地的百姓眼里,这一法律对黑社会犯罪的惩罚实在是太宽松、太仁慈了。内地百姓当然不知道澳门犯人在监狱里的“人道主义待遇”,若知道,还不知会有什么感慨了。
澳门黑社会的人这样说:“不怕在澳门杀人,就怕过拱北伤人。”过拱北海关就进入中国内地,两地的惩罚尺度是不同的。比如港澳传媒所说的“恶贯满盈”的胜义帮香主石岐良,被澳门警方拘捕后,被澳门法院判有期徒刑6年;而另一个涉嫌系列跨境犯罪的澳门黑帮分子叶成坚被广东警方拘捕后,被珠海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并处决。此案在港澳和广东引起很大轰动,三地传媒均作了大量报道。港澳传媒说:澳门的多数黑帮都涉嫌跨境犯罪,问题是他们落到哪里的警方手里。
我们不难理解,澳门的黑社会成员如果跨境犯罪被广东警方拘捕后,其家属和律师总是通过有关渠道或通过传媒呼吁“引渡”,其理由是希望“广东方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说到底就是在澳门可以依法“轻判”,若有钱请大律师可以为其“洗罪”,即使入狱还有“待遇”。1998年4—5月,由香港媒体资助的社会工作者在澳门作有关澳门治安问题的社会调查,不少市民认为《反黑法》中的惩治条款如隔靴搔痒,建议由人民解放军和公安武警进驻澳门负责治安,抓到证据确凿的疑犯送珠海审判。这种建议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有违“澳门基本法”,但反应了市民的观点,《反黑法》出台后,黑社会犯罪并未得到有效的遏制。
1998年4月27日,澳门立法议员吴国昌对日前发生的枪杀执法人员案发表讲话:“这一事件令人怀疑黑社会是要在九九澳门回归前争夺利益及向执法人员进行恐吓之嫌。”他联系系列案件说:“连串事件似乎表明是黑社会要霸地盘,妄图协迫将来的澳门特区政府默认黑社会的地位……黑社会势力膨胀嚣张,是澳葡政府的问题,治安恶化,警方并无实质性的改善治安的举措,扭转不了局势,有关保安部门负责人应引咎辞职!”
当局进一步加强了打击力度。七八两个月就有200多黑帮分子被拘捕或定罪。但是,黑帮势力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而是疯狂反扑。在9月8日这天,发生了针对警察和记者的连环爆炸案。
是日凌晨一时,一辆属于休班水警的红色私家车发生爆炸。警方封锁了现场,进行调查。另外还有13名港澳报社和电视台记者,闻讯后赶到现场进行采访。就在这时,歹徒引爆了现场(停车场)一辆摩托车的炸药。随着一声巨响,在现场的2名司警和3名治安警,以及10名采访记者被炸伤,受伤者浑身是血,被送进医院抢救。
在这宗连环爆炸案中,记者不是被歹徒“误伤”。因为近期传媒强烈抨击黑社会犯罪,引起黑社会不满,故把记者也列为报复对象。
澳门治安的持续恶化,对澳门旅游博彩业的打击,不言而喻。
独家经营,作风老派
澳门博彩业的衰退,我们还必须从博彩业自身去寻找原因。
毋须笔者讳言,澳门的赌业已得了痼疾——这就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家店”思想,顽固地盘踞在赌业人士心底。
1981年几个美国职业赌徒来葡京玩廿一点,几天下来总共赢钱几十万港元。何鸿吩咐赌场庄家修订廿一点赌法,并作出种种限制。美国赌客仍大杀赌场,前后赢钱还不及100万港元,何鸿就出动保安把美国赌客打出赌场。
反观同是职业赌徒的叶汉,在美国两大赌城受的是何等顶级待遇?赢钱越多,赌城老板越是要打落门牙吞肚里,强打笑颜出面祝贺。1988年叶汉在“凯撒皇宫”赌场,连同扳回前三天输掉的200多万美元,还赢了100多万美元,等于一次赢钱300万美元之巨(约折2000多万港元)。叶汉除获得赌场老板口头祝贺外,还另获赌场奖给的劳斯莱斯名贵房车。
我们假设叶汉是美国赌徒,他在澳门赌场赢钱2000多万,何鸿会出面向这位“美国赌徒”祝贺并奖励劳斯莱斯房车吗?不会,很可能不等他赢钱100万,就以涉嫌“做千”(作弊)为理由把人赶出赌场。
在黑帮人马的庇护和配合下,澳门赌场工作人员索取客人茶钱如同抢钱,令客人胆瑟而不敢吭声。试想,如果是没有派小费习惯的客人,或者客人习惯主动赐给而厌恶被人索取,呆在赌场赌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赌场低薪高津贴(高津贴来源于小费)的传统做法,等于逼迫赌场工作人员勒索茶钱。
1997年通过的《反黑法》把向赌客索取茶钱列为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索取”是犯罪,那么赌客主动奉送不算违例。由于赌场收取茶钱已经成为传统,因此,即使出台了《反黑法》,赌客也会主动奉送茶钱。而赌场工作人员鉴于法律的规限,不“主动索取”,而是“被动收取”——我不开口向你索要茶钱,但是你赢了钱还一毛不拔,就有人给脸色你看!
澳门治安转差,门卫禁止带包入场,开包检查也是可谅的,但应该向客人解释清楚,态度放好些。据报载,1995年,几个来澳的巴西商务客人,办完业务后兴致勃勃到就近的一家赌场,门卫态度生硬,不仅不许带包入场,还要开包检查,气得客人掉头就走。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一次,有的索性不进,有的进去了很长时间都感到憋气。对此,熟客见怪不怪,主动遵守,那么生客呢?或许他们由此而不会成为澳门赌场的回头客。
在国际赌界,澳门赌场的服务水平可能算是最差的!
如此长往,澳门将会从国际著名赌城之列除名,仅仅是一个地区性的赌城。
也许澳门赌界本来就满足做地区性赌城,反正香港的客人是跑不掉的。一位葡京赌场的人士对笔者说:“去外国睇景赌博好是好哇,香港客上启德机场还没登机,若坐喷射船早就上了葡京的赌台。”持这种说法,在澳门赌界甚至澳门各界都相当普遍。
澳门吸引香港客的天然地理优势,确实是其他任何赌城都无可比拟的。也许正是因为这点,造成了澳门赌界安于现状的惰性。这仍是“独家店”的观念在作祟。
但澳门官方统计数据明明白白显示:近些年来澳的游客数和博彩收益都呈下降趋势。
澳门赌业的人士如此,那么整个旅游业的人士又有何作为呢?
澳门旅游业普遍有一种看法:“来澳门旅游,游来游去还不是进赌场。”这与博彩业盟主何鸿的拓宽旅游业新途径“惟有多开两张台”的说法,有着同工异曲之妙。
何鸿曾经有过拓宽旅游业新途径之举,1981年娱乐公司创办巴黎艳舞团表演,至1997年观众数已达320万之巨。其中相当部分游客不是奔赌而来,而是要观赏艳舞。
若说观海游海,香港有的是美丽的海湾海滩;若说色情消费,香港及周边地区都不乏问柳处,就是没有艳舞表演(注:香港九龙城等地曾多次有过脱衣舞表演,表演者来自东南亚,舞姿、身材及优美奔放程度甚为逊色,并屡遭查禁。内地也曾有过脱衣舞表演,一经发现,严厉查封处罚)。
但澳门除了艳舞表演,就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招数了,正如何鸿所说,澳门还“有什么新意给人看?很闷的呢!最后还是要进赌场。”
澳门的博彩特色旅游,最终是变成博彩游。
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在五六十年代也是个纯粹的赌博城市,被称之为“赌徒的天堂”。正派人士偶然也会去看新奇,有时偕家前往,一般不会滞留几天,一怕他人说闲话,二是除了赌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流连的。从70年代起,赌城面貌大变,成为一座集娱乐、博彩、休闲、购物、会展、健身、表演等为一体的综合性旅游城市,美国人往往举家倾巢而动,住上七天八天也不会感到厌搿?/p>
对赌城作过卓越贡献的赌王史蒂夫·韦恩指出:“拉斯维加斯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拥有美国人所喜欢的一切,人们在这里各取所需。”人们难以想象的是,拉斯维加斯一年一度的计算机博览会(包括学术研讨和产品展销)成为世界计算机行业的盛会,届时,全世界的电脑网络巨头们荟聚拉斯维加斯。这种情形,使人联想起一年一度的底特律世界汽车博览会。
底特律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城,它举办世界汽车博览会天经地义;而拉斯维加斯是个赌城,它凭什么举办全球电脑网络界的盛会?若在五六十年代,拉斯维加斯要想举办科技产业界的博览会,一定会遭到业界强烈地抵制和媒界尖锐地批评。这证明,拉斯维加斯赌城形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了一座雅俗并举的旅游城市。
1997年美国卡尔威旅游集团调查,现在美国人最喜欢的周末及短期度假目的地,排第一的是赌城,其次才是海滨或湖滨度假地。史蒂夫·韦恩用自豪的口气说:“人们永远不会把这座独特的城市与其他地方混同起来。浪漫、时髦、永不褪色,永在顶峰。”
据最新数据,拉斯维加斯的国内外游客数约3000万。4倍于澳门的游客数也许不足说明问题,来拉斯维加斯的8成游客是要住宿的。反观来澳的香港客,约8成是不住宿的,或当日往返,或隔日往返通宵达旦地赌。难怪1993年开业的拉斯维加斯的美高梅酒店客房数,几乎相当于同期全澳的酒店客房数。
光靠赌业带旺整个澳门的旅游业的效果,毕竟是有限的。
赌城澳门的魅力在消褪,这已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第二十五章 赌圣归天 赌王前瞻向未来
1997年一代赌圣归天,叶汉是在退休赋闲的心态下走完极具传奇色彩的一生。何鸿呢?2001年赌王80高寿,仍是赌城业界的王中王。然而,赌王早年勇于开拓的闯劲早已荡然无存,赌场循规守旧、黯然失色。特区政府宣布打破独家垄断,赌王面临新的挑战,欲重振雄风。
小资料:澳门特首何厚铧
何厚铧1955年3月生于澳门,父亲是澳门华人领袖何贤。1969年,13岁的何厚铧在父亲的安排下赴加拿大留学。1978年他毕业于多伦多约克大学工商管理系,获学士学位。1982年考取加国特许核算师、注册会计师资格。学成归来,并未参加家族事业,而是自食其力、自谋职业到香港毕马城会计师楼做核算师。
1983年初夏,何贤被诊断为肺癌,赴美就医。临行前急召五公子何厚铧回澳参加家族事业,出任大丰银行董事总经理。这年深秋,受市场有关何贤病危、大丰负债累累等谣言的蛊惑,大丰银行发生存户挤提,濒临破产。何厚铧向中国银行澳门分行求援,中银决定注资救急,参股大丰。12月初何贤病逝,何厚铧接受新董事会委任担任代总经理一职,后改任董事总经理。何厚铧融入现代企业的管理理念,从而“盘活”了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大丰业务逐渐步入正轨。1985年澳门银行公会成立时,他还被推选为银行公会理事会主席。1988年他与廖泽云等合组“澳门新福利公共巴士有限公司”,5年内投资4000万澳币,购买50部大巴和50部小巴,大大改善了澳门的公共交通。1993年,澳门新福利与广州市电车公司合组广州新福利,首期投资8000万人民币,用于购置空调巴士100辆和做开办资金,1994年投入营运,为广州硬件设施最好、最早实行自动投币的巴士公司。
1986年3月何厚铧被增补为全国政协委员。1988年当选为澳门立法会议员,不久升为立法会副主席;同年,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同年10月被委任为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副主任。1998年5月当选为澳门特区筹委会副主任委员。1999年5月15日,以163票当选为澳门特区第一任行政长官人选。1999年12月20日宣誓就任澳门特区特首。
赌圣赌王偃旗息鼓
叶汉曾是何鸿事业上的合伙人,又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何鸿能成为一代赌王,如不是老赌王叶汉无可奈何充当铺路石,能有何鸿的今天吗?
叶汉的暮年是如何度过的?这不仅是我们读者所关心的,也是何鸿所关心的——在叶汉隐退之后,赌界和媒界有几次传言老赌王欲出山,再战江湖。
叶汉已经没有了兴趣和热情。他要去追寻他少年时代的梦。
1989年,叶汉放弃“东方公主”号赌船,结束了他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开赌史。他与何鸿争锋争霸,至此偃旗息鼓。叶汉八旬有四,他不再是往昔咄咄逼人的斗士,他成了一个老顽童,他在追寻少年时代的梦,这个梦就是“豪赌”。他少年时常为小注一铺而伤透脑筋,他没有赌资,他当时最崇拜的人是能押一块银元的豪赌客。现在的叶汉是亿万富豪,他可以尽情地品享豪赌的乐趣,而不计较输赢。
至此,叶汉极具传奇色彩的一生,可用“少年嗜赌、青年管赌、壮年开赌、暮年豪赌”囊括之。他与赌博缘分之深,浸淫年代之长,经历之奇特,在世界赌博史上实属罕见。
叶汉去的地方,全是当今世界著名的赌城——当然澳门得除外,他不会踏入何鸿的赌场,给好事者留下口实。他晚年去的最多的还是拉斯维加斯。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一座比一座宏伟气派,叶汉光临赌城多在金殿赌场酒店下榻,他与金殿赌场的老板史蒂夫·韦恩是好朋友。
叶汉在洛杉矶有收租物业,常住在他自置的寓所。叶汉每次去,不必带现钱,史蒂夫会提供500万美元的信用赌资,全程住宿、交通由赌场“全部照起”,有房车从叶汉寓所接到机场,然后乘坐赌场的私家飞机抵达金殿。完全是顶级皇帝式享受。
叶汉收山之后,好几年春节均在洛杉矶的寓所度过,他大年初一必来金殿赌场赌新年第一铺。史蒂夫便在金殿门口贴金字春联,按照中国风俗舞狮舞龙,金发碧眼的女郎卷着舌头对这位华人豪客说“欢迎光临,恭喜发财”,以博叶汉开心。
但叶汉创下的豪赌纪录,却是在凯撒皇宫赌场。有一次,叶汉在凯撒皇宫赌百家乐赌入了迷,不休不眠玩了32小时,连玩2880铺,结果输掉200多万美元,于是识运辍手,回酒店睡觉。这一觉睡得好死,他醒来时,发觉背部粘了一块东西,伸手摸摸,以为是护士小姐给他贴的膏药,但又不像,剥下一看,竟是酒店侍应放在枕边的朱古力糖,早给压成浆糊了。
叶汉认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返回洛杉矶的家中,痛痛快快睡了两天,等精神完全恢复,再番杀回凯撒皇宫。
赌运高照,叶汉不但扳回老本,还赢了100多万美元,打破该赌场纪录。赌场恪守诺言,赠送他一辆劳斯莱斯房车,成为轰动一时的国际花边新闻。
叶汉回忆这次豪赌时说道:“那一次,在赌场碰见某香港报章的记者,他见我赢了钱,对我说:‘汉伯,你赢那么多钱,不如拿些出来做善事吧!’我见横竖钱都是赢来的,便答应把它捐出来,反正钱银是身外之物,用也用不了那么多。”
叶汉还去东部赌城大西洋城,他与东部赌王杜普林也是朋友。
美国的两大赌城,几乎谁都认识一个黄脸孔的干瘦老叟,除了因为他每次光临犹如君王驾幸,叫赌场老板倒履相迎外,他派贴士的阔绰作风,尤其令人瞠目。
这个老叟自然是叶汉。
叶汉为什么要这样?他是嫌钱腥手吗?当然不是。叶汉从少年乃至壮年,饱尝洋人趾高气扬,歧视华人的滋味。他常发誓,要出这口怨气,令鬼佬仰其鼻息。
所以,在美国赌场豪赌时,无论输得多么惨,叶汉决不皱一下眉头。他要求为他提供服务的一律是白皮肤的鬼佬,不管是久立其后的保镖,还是专门为他递烟点火的小厮,他一概发100美元贴士。得了贴士的洋人,感激涕零,学中国人的模样滑稽地作揖打拱。接着又换一班候了好久的保镖小厮上来,奴颜卑色侍候慷慨大方的黄脸愚公。
叶汉连上厕所也要四个全副武装的洋人保镖拨开人群开路,后面往往还尾随侍者,站岗的、冲厕的、递香皂的、抹手巾的,拉裤子的、锁拉链的,他们各司其职,叶汉照例见人派赏100美金。叶汉最“贵”的一泡尿,一家伙派出1000美金。叶汉看见洋人对他点头哈腰,就感到“全身经络好似打通一样,好过瘾”!
叶汉每每回忆此番情景,总是无比自豪地说:“哼!看鬼佬还敢小看我们炎黄子孙!”
叶汉采取这种方式“为民族争光”,到底有多大意义?我们不必去评价,我们会觉得叶汉的性格可爱。洋人在这个问题上,采取的倒是十分务实的态度,你付我小费,我就得为你服务,公平交易,并不引以为国耻。
叶汉如此豪赌,到底赢钱输钱,是人们所关心的话题。叶汉认为他无输无赢,也不计较输赢。他对记者说:
“我最多的一次曾赢得200多万美元,亦曾有一次输掉300多万美元。赢大钱时,我在睡梦中会突然醒来,觉得很过瘾;输大钱时也会乍醒,但很快便会熟睡,输赢我已习惯了,我虽然精于赌术,但计算一生,只是打和,得个‘玩’字。”
赌圣归天,一生挚爱撒“赌间”
1997年5月7日,92岁高寿的叶汉走完轰轰烈烈的一生,撒手西归。
昔日老冤家何鸿前往叶汉灵堂吊念,所送的祭帐写有“高山仰止”四个大字,算是对这位赌业老前辈一生的总结和敬佩。人已作古,当然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自此一笔勾销了。
一代赌圣归天,他的“挚爱”却留在“赌间”。
叶汉开赌场,希望赌客多多益善,他自己各种赌式皆精、嗜赌如命,但他却常常奉劝人们不要迷赌烂赌。叶汉亲撰打油诗,教诲后生晚辈不要把他捧为祖师爷,不要赴他后尘,他也没什么“逢赌必赢”术可以传世,趁早醒悟、回头是岸方是上策。其中一首打油诗是这样的: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博彩缘偶遇,
传世不适宜。
这首诗被刻在葡京娱乐场的入口处,几乎到过葡京的人都会留意到,这显然是叶汉在葡京任职管赌时的杰作。在大门的当眼处,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句“警世诗”:
博彩无必胜,
轻注好怡情;
闲钱来玩耍,
保持娱乐性。
这四句“警世诗”在赌场内也随处可见。在有的赌场,版本略有出入,但大意相同:
赌博无必胜,
少注好怡情;
重注心惊惊,
何必要搏命?
这些打油诗通俗易懂,单看诗的本身,目的很明显,劝赌客少押注,不要打肿脸做豪客。诗的含义,与赌场恨天下人不做赌客,恨赌客不全是豪客是多么的矛盾。当叶汉在澳门赌场当道之时,人们会指责叶汉“挂羊头卖狗肉”;叶汉后来隐退,叶汉再重申这些诗,含义又不尽相同。
与这些打油诗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赌场内到处可见木制的鱼形标志牌,牌上触目地写着五个大字:“小刀锯大树!”
这句充满蛊惑意味的五个字,据说也是叶汉当年的杰作。
客观上看,澳门的赌业一方面促进了澳门的繁荣,另一方面也制造了无数的人间悲剧。于是,有人指责澳门赌业的两大巨头何鸿与叶汉,认为他们是制造那些悲剧的罪魁祸首。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态度上,何鸿与叶汉有一定的距离。
何鸿自认为问心无愧,他曾振振有词地反击别人的指责:
“我从来不认为开赌场是一种罪恶,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负上黑手党之类的污名。这污名将随着道德观念和新法律的出现而消失;再者,人们只会钦佩他自己的技能和天才,并充分发挥澳门赌博的潜质,使赌场成为他们赚钱的最佳途径和最好地方。”
赌场竟是人们赚钱的最佳途径和场所?!这是哪家的逻辑?
于是有人问他:“别人因为输钱给你的赌场而自杀,你的良心是否感到不安?”
何鸿更是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从来没有。我计算过,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我给了政府那么多的钱,直接、间接养活那么多的人,什么都可以补过来。”
叶汉对此却是另一种见解。
尽管他知道开赌场是政府特许的合法事业,赌场也为澳门繁荣作出很多贡献,但他还是觉得赌业是“偏门”。据赌场老员工讲,叶汉如果听到某赌客在澳门输光钱跳楼跳海,“汉哥会不开心,一两天没有笑脸。”
叶汉不仅公开承认过开赌场有罪过,还时常劝人不要烂赌。他在不同的场合说:
“我自7岁开始试赌,见尽多少赌徒因赌而倾家荡产,永世不得翻身。我开赌场希望赚个满堂红,但也不愿见到不懂节制的赌徒走上绝路。”
“我只喜欢赌博的刺激性,在赌场上赚钱,真的谈何容易?奉劝青年不要学我嗜赌。”
一代赌圣归天,澳门赌场未来他自然看不到了。但活着的人却不能不关心,澳门赌场的将来是怎样的?澳门赌王何鸿威了30多年,能否永远在澳门赌场称雄称霸?
谁来继承赌王的霸业?
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是一间合作制股份有限公司,但实际上演变成是何鸿家族的公司。
在传统的家族公司里,家族事业创立人是否健在,掌门的后代能否稳得住阵脚,对家族公司的兴亡盛衰关系重大。比如何鸿的伯公何东爵士,他在世时不仅富甲四方,堪称香港首富,所获的荣誉亦一时无两,被尊为华人领袖。但何东仙逝后,何东直系后代无一人能与祖公何东比肩,财富和声望均显衰败之象。
何鸿的同辈富豪,冯景禧暴卒后,他一手开创的金融证券王国分崩离析;杨志云中风过身,后代在家族公司美丽华酒店集团的地位岌岌可危,后来还险些被外强吞噬,不得不售股向大富豪李兆基求援,才保住管理权而不是控股权。
与何鸿同辈的富豪们都看到这一点,于是就有80年代末富豪第二代大接班的大行动。郭得胜、李嘉诚、李兆基、郑裕彤、林百欣等,纷纷把自己的儿子提到家族公司的重要岗位上,以便自己“驾崩”后,其子好正式“登基”,全盘指挥“先王”开创的商业王国。
何鸿呢?当时他的独子何犹龙(蓝琼缨所生)还不满10岁,正值淘气贪玩的年龄。长子何犹光生于1948年(黎婉华所生),1981年犹光偕妻前往父亲何鸿在里斯本给他们买的寓所,途中撞车身亡。为此何鸿伤心了好长时间。何家龙少凤多,如今只剩犹龙一支嗣苗。何鸿后来纳妾,在相当程度上与传宗接代的观念有关。
不过,陈婉珍和梁安琪为赌王生的儿子,能否成为家族事业的继承人都很成问题。无论从法律意义、世俗观念,以及年龄优越上,何犹龙是理所当然的未来家族事业掌门。
犹龙能应照他的名字,犹如一条龙吗?
何氏家族的事业分两大部分,一是澳门娱乐公司,二是香港信德集团。娱乐公司的核心是赌场,谢肇鸿退休任顾问后,由何鸿的十妹、绰号叫“十姑娘”的何婉琪坐镇澳门。
90年代这多年赌场劫案频发,不仅受到境外歹徒的屡屡搔扰,赌场内的各帮会也时常闹出纠纷。赌场油层太厚,觊觎者无不眈视龇牙,就是男姓“总办”也得非常强悍,何况是一介女流。幸得“十姑娘”身后有赌王压阵,赌场尚能偷安。
老九何鸿、老十何婉琪都是快80岁的人了,何鸿家族事业后继有人否?一直是大众关注的话题。
葡国太太黎婉华生的女儿皆独立谋生,未受父亲荫庇也未参与家族工作。也许是这一方不介入家族事业,何鸿家族在过去几十年才得以和睦祥宁。
蓝琼缨所生的大女儿何超琼毕业于美国Santa Clara University,学的是市场及管理专业,学成返港后,在(香港)法国东方银行个人理财部工作,其后邀请好友创立天机公关及市场推广公司。二女儿何超凤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取得工商硕士,返港后在(香港)法国国家巴黎银行银团贷款部工作。何鸿见她们凤毛渐丰,积极动员她们加入家族公司。
何超凤因是公司职员,于1994年跳槽加入信德;何超琼因有自己的公司,她待天机走上正轨后才转入父亲的信德集团,较妹妹要迟一年。姐妹双双被选入信德集团及联营公司新濠国际发展公司的董事。何超琼加入信德后,成立了集团事务及发展部,负责市场拓展及对外公关形象,并处理澳门航空及娱乐公司自购直升飞机业务。何超凤进入信德后,主持财务及地产发展,地产业务主要在香港。
姐妹俩都没有直接介入赌场。
难道赌业这种强悍男人的事业,惟有让他的爱子何犹龙来继承吗?
2000年何犹龙大学毕业,他才21岁的年纪,蓝琼缨放心独生儿子到刀光剑影的赌场搏杀吗?犹龙从小娇生惯养,10多岁就到加拿大读书。加拿大与澳门的文化差异较大,赌场里游刃于黑白两道的行为方式,就是土生土长的港澳人也无法想象,也未必适应得了,何况是一个在西方法治社会生活多年尚未涉世的青年。
何犹龙是否来澳门参加家族事业,至今是个谜。
那么赌王会不会让女儿接班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说的是女人聚一块热闹,更指女人在一起是非多。
港澳媒界和赌界说赌王身边有三个“麻烦”的女人:十姑娘、何超琼、梁安琪。
十姑娘是何鸿胞妹,还是娱乐公司大股东。90年代初,十姑娘坐镇赌场,重新调整各帮会在赌场的利益,引起纠纷和争斗。期间何鸿企图阻止她,她我行我素,照做不误。不过,十姑娘还是尊敬哥的,何家能把持赌业霸权,全靠哥的手段和威望。
何超琼是赌王与蓝琼缨的大女儿,现任信德集团执行董事。如果赌场由女儿来接手的话,最有可能是超琼掌门。在1998年秋,何鸿表示,如果2001年赌牌再续(指仍由他持牌),我将正式退休。但由谁接班,赌王避而不答。
外界猜测可能是何超琼。何超琼否定父亲有什么安排,同时表示对澳门赌业现状的不满,她对传媒说:
“我不钟意就这样睇赌场(指管理赌场),我觉得将来澳门如果要继续保持优势一定要全面改革。即是说,现行的赌场事业,根本照顾不到市场全面需求。
“如美国拉斯维加斯,过去10年就有好大变化,加入多元化的设施,提供不少家庭娱乐。甚至大型商业会议,都选择这个地方举行。赌,只是其中一瓣,而澳门最终要朝这个方向发展。
“如果一日我沾手澳门赌业,我会扩阔来做,将赌场赚来的资金,发展赌场以外的正统旅游娱乐事业,这样先至做到更多更多生意。”
对于接班的问题,何超琼说:“我没有想过,或者,是不想给自己无形压力。何生(指父亲何鸿)做事方式,是谁有办事能力便分派多些工作给谁。我不会问他多过三句,他亦不会说做完这件事,跟着就可以做什么。而且他仍然好活跃,你不要说他近80岁,他不钟意的,退休就更加不要提啦。”
何超琼颇有“鬼妹”作风,在外界称她父亲为“何生”。超琼在商场已经成熟,也有主见,是赌王的帮手。为何她是“麻烦女人”呢?她不给父亲的“四奶”一点面子,家庭纠纷不断。
何超琼并不是制造麻烦的女人。比如父亲的“三奶”陈婉珍,超琼几姐妹见到她,至少面子上还礼貌。陈婉珍没有野心,亦无锋芒,尤其没有加入何家的事业。
赌王的“四奶”梁安琪不同,她野心勃勃,有心计有手段。她不仅独占了赌王的宠爱,还插手赌王的事业。她占有葡京和回力的赌厅,安插自己的大哥梁伟旗做赌场财务总管,并悄悄在赌场培养自己的势力。
何家二房几姐妹与梁安琪势不两立。如果某个社交活动向梁安琪派了请柬,超琼几姐妹绝不参加。外界目前还没有看到她们的公开冲突,但家庭纠纷不断。这种家庭纠纷也不是面对面撕破脸争吵,因为对立的双方根本聚不到一起。她们惟一的办法是向何鸿施加压力,何家姐妹要父亲管束并疏远那个“灿妹”;梁安琪则要何鸿多管教那几个蓝琼缨惯坏了的丫头。另外,十姑娘也警告何鸿,不能宠着梁安琪。
谈到家事,何鸿苦恼感叹:“做生意我还是有多少把握,但应付女人就不行,要扯白旗。”港澳坊间有这样一种说法:“男人没人斗得过赌王,而赌王总是斗不过女人。”
赌王见了女人心软,倒不完全是赌王好色。像已经60岁的上海“女强人”桂爱珍有什么姿色?她就能把耳朵软的赌王哄得团团转,何鸿在上海投资7亿与桂爱珍合资“上海城”地产项目,被桂爱珍骗去2亿。虽然桂爱珍被上海警方拘捕,但钱早给她挥霍和填了债务窟窿。
如果赌王一朝归山,何氏大家族的二房和四房,为赌场利益必有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
何超琼曾这样说:“到时候她(指梁安琪)没死,我也没死,我有没有能力,大家可以看得到。”
对于外界评价她没有做大事的能力,何超琼是这样回应记者的:“我觉得自己是何生(何鸿)的缩影,有勇气、毅力、胆识,但较审慎。可能我是伙计啦,做老板可以做大事、做大决策,细节由伙计执行。”
梁安琪至今未能染指何家的信德集团,倘若爆发家族战争,必然是围绕赌场展开。现在的问题是,未来的赌业江山是否还姓何?
霍英东挑战何鸿的赌业霸权
何鸿曾经长期为这一问题而寝食难安:澳门回归中国后,还准不准许开赌?在澳门过渡时期的最初几年,澳门各界也为这个问题表示出异常的关注。
我们还是把视线投向外面的世界吧。
在漫长的历史时期,绝大部分国家和地区严厉禁赌。但在近二三十年,开放赌禁似乎成了世界性大潮。比如50年代,亚洲只有澳门一处开赌合法,现在有10多个国家和地区官准开赌。同期欧洲只有摩纳哥公开开赌,现在约有3成的欧洲国家开放赌禁。
美国内华达州大学博彩管理系曾作过广泛的民意调查,80年代前只有20%的美国成年人表示赌场是合法的娱乐;但在1993年,已有55%的美国成年人认为赌场是大众化而又符合大众道德标准的娱乐场所。
香港禁赌,赛马在很长时期内是纯娱乐活动。但由于马会亏损严重,难以维持,为了挽救停赛关闭的厄运,赛马终于与博彩结合起来,盈利派做慈善公益。如今赛马全成为香港最大的、口碑极佳的慈善机构。
在70年代,全球约有半数国家禁止彩票类博彩,到现在几乎所有国家都允许彩票合法存在。比如中国内地,从80年代起小心兢兢地试开有奖储蓄、有奖售销、慈善彩券等,其中以广东的福利彩票(六合彩)参与者最众。1992年广州还石破天惊,建设了新中国后第一座跑马场,赛事及投注参照香港马会。到1997年北京也建成了跑马场。这些在过去被骂作帝国主义的东西,事实证明跑马本身没有阶级性,政府向马会征税,马会盈利派做社会公益事业,跑马本身就是“公益”。
中葡联合声明宣布澳门的资本主义制度50年不变。澳门的资本主义与香港式的不同,香港是金融、证券、地产、航运、制造、贸易等高度发达、自由开放的资本主义社会;澳门是以旅游博彩业为特色的资本主义社会。无论过渡期还是回归后,香港澳门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经济模式、生活方式都有个延续性。
1993年通过的《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第118条规定:“澳门特别行政区根据本地整体利益,自行制定旅游娱乐业的政策。”
澳门的“博彩特色旅游”是历史造成的。政府财政严重依赖赌税,澳门的其他行业有赖博彩业带动,无论现政府或是以后的特区政府,都改变不了这种状况。如果没有赌税,拿什么作替代?政府能开辟新税源吗?若澳门推行高税制,澳门的工商业者至少会跑掉大半,澳门经济就会全面崩溃,萧条之况不难想象。
澳门居民最大愿望,就是回归后的澳门能够继续繁荣。
1997年7月23日,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总经理、澳门马会主席何鸿与澳门政府签署了新订的博彩及赛马合约,两项专营合约均经中葡联络小组达成共识,澳督韦奇立主持签署仪式。两项专营合约均延续到2001年12月31日。另外,1985年11月签署的赛狗合约(包括附设的赌场),其专营权延至2005年12月31日。中方一直未对此合约表示异议,仍具法律效力。
既然合约跨越了1999年,合约届满时也就没什么理由取缔博彩业。这一次续订合约,进一步表明了回归后的澳门,博彩业可以合法存在。
但是,这并不表明,何鸿及何氏家族就可以继续长久地独霸澳门赌业。
还在80年代就有权威人士认为:只要中国政府允许澳门回归后开赌,何鸿把持的赌业就是铁壁江山。因为娱乐公司的大股东是霍英东,霍英东是全国政协副主席,与中共领导人关系密切,在港澳回归后,他在港澳事务上一言九鼎。
霍英东会帮何鸿说话吗?或者霍英东会为自己占有大量股份的娱乐公司说话吗?人们长期认为,何鸿与霍英东是澳门赌场的最佳拍档。何、霍两位老友的关系是否真像外界传说的那么密切呢?
从1996年起,《霍英东传》一书尚未付梓便在媒体做宣传,其中引用了霍英东的亲口讲话:
“比如澳门娱乐公司的事,当然这并不是好事,但亦不是坏到什么程度。”
“假如人生满分是100分,我给自己的打分哪止100分?我敢说,我从来没有负过任何人!但所有与我合作过的人,都有负于我!”
何鸿与霍英东长期合作,按上面的话推理,他自然是“有负于”霍英东的人。他们之间的恩怨有这几方面:何鸿从娱乐公司获取太多的利益,公司账目从不公开,股东利益得不到保障;何鸿太专权,根本无视其他常务董事,股份制公司成为他的私人公司。
1997年5月24日出版的《东周刊》爆出娱乐公司股东内幕,霍英东发表讲话,呼吁中方(1999年后)收回澳门赌场专营权!
1999年3月,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澳门的治安问题引起与会代表的深切关注,作为全国政协副主席的霍英东,在会议上坦率地指出:“澳门的治安问题严重与娱乐公司独揽赌权及其经营方式有关。要解这个死结,未来特区政府应将赌权收回。”在会议期间,霍英东对采访的媒体也重申了这一立场。
在港澳传媒刊登霍英东讲话之时,澳门新华分社的官员第一次公开表达了与霍英东同样的观点。
霍英东这位“老友”当胸打了何鸿一拳;而澳门新华分社的意见,敲响了赌王霸业的丧钟。港澳媒体和澳门各界纷纷公开讨论娱乐公司在澳门治安中起了什么坏作用。现在把人们的讨论综述如下:
在葡澳当局的庇护下,娱乐公司长期独霸赌权,有损公正,日益引起商界尤其是娱乐业的不满。港澳娱乐商即使承办赌厅和赌团,也要承受持牌商娱乐公司的盘剥。利益分配不匀,黑帮很容易寻找到商界靠山进赌场滋事生非。而在赌场拥有部分利益的娱乐商,为保平安,原本没有黑社会背景,也会主动寻找帮会人物明里暗里坐镇。
尽管好莱坞的一些警匪片喜欢以赌城为背景,事实上赌城是美国犯罪率较低的城市。内华达州和新泽西州所订立的博彩法,严格审查娱乐商(含赌商)的资格,若发现有黑社会背景或有染,不予发给牌照,若是持牌商就得处以没收牌照的惩罚。赌场工作人员亦同样,一经发现有黑社会背景,就会砸饭碗。法律禁止黑社会渗入赌场牟取利益,其中包括参股等形式。
而澳门赌场,公开引进黑社会势力,使赌场成为黑社会合法生存的温床(比如何鸿为了对付台湾黑帮势力,特意聘请有黑社会背景的台湾林氏兄弟进驻葡京开赌)。何鸿过去自以为是治乱的妙方,实际上养虎为患。这些虎一旦觉得分食不匀或食物太少,必然会发生争斗。近些年澳门治安恶化,直接与黑势力争夺赌场利益有关。
当局拘捕并惩处了一些围绕赌场为非作歹的黑社会帮会头目和罪犯,如十四K香主崩牙驹被判15年徒刑(注:15年为极刑)。但是,黑社会成员照样大摇大摆地在赌场进进出出,明目张胆地泡在赌场捞钱。
澳门回归,解放军进驻,协助澳门警方工作,澳门治安有好转。我们必须看到,赌场赌商与黑社会互相依赖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变,澳门的经济形态和社会环境依然如故,要想治安得到根本性的治理,恐怕不是短时期能够实现的。
未来赌业,谁主沉浮
澳门的博彩专营分成四大块:赌场、马场、狗场、彩票。后三者获利较低,赌场才是大肥肉。那么,未来赌场是归一家承办,还是由多家呢?
从30年代起,澳门赌场都是归一家承办。无论是卢九、傅老榕、还是何鸿,他们在承办之初充满活力,锐意改革,但到后期都活力衰退,安于现状。澳门赌场“独家店”的思想以及所产生的弊端,最终还是一家公司垄断赌业所造成的。
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则始终充满生机活力。它们采取的是竞争机制,一座赌城,授牌予多家公司分别经营赌场。
国务院港澳办曾组织一个考察小组,前往美国拉斯维加斯、大西洋城,马来西亚云顶高原等赌场考察,回来后的1999年初形成一个报告,认为一家公司长期垄断澳门赌场,是澳门博彩业缺乏活力的根源,建议未来的特区政府打破娱乐公司的垄断,将澳门赌场专营权公开招标竞争,或者将澳门赌场拆散由几个财团分别经营。
博彩业政策的制订权在澳门特区政府手中。在何厚铧当选为行政长官到宣誓任职的这段时间内,有两大问题是他必须优先考虑的:一是澳门治安,二是博彩业。在谈到博彩业时,何厚铧明确表示:“澳门博彩业不能保持现状,必须打破垄断引进竞争。”
何鸿闻之,对“世侄”大为不满。然而,赌王大靠山葡澳当局即将退席,赌王之言不再有往昔的威慑力。
特区政府成立后,政府召开多次会议讨论港澳办的建议书,同时也派人赴美国考察。政府为博彩业制订的新政策,很快有了初步结果,此时特区政府才成立两个月。
2000年2月,澳门特区政府提出将澳门赌权“一开三”的初步构想。博彩专营将分为澳门本土、路环和凼仔三个专营区,本土(指澳门半岛)的赌场将继续由何鸿的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经营,其他两地将以“特许经营方式开设分店”,公开招标竞投。这两地开设的分店数,凼仔岛因有赛马场,加之面积较小,初步设想开设一间赌场;路环岛分店数可稍多些,具体数目到政府招标前会公布。
政府发言人说:特首何厚铧在回归前曾表示,澳门博彩业应该引进外国财团,借此将澳门博彩业的经营提高到国际水平。因此,未来的竞标财团将不分国度和地区。
据港澳媒体称,政府的这个方案仍是过渡的,最终澳门所有的博彩业包括赌博、赛马、赛狗和彩票等,都要实行公开招标。就目前的方案,仍是给了何鸿及娱乐公司极大的优惠。政府方面称:目前这样做,是考虑何鸿及他的娱乐公司对澳门社会繁荣和经济发展有不少贡献。
澳门赌场的赌牌到2001年底届满,赌王独霸的局面将会成为历史。港澳及广东传媒纷纷报道这一改变澳门博彩业格局的消息。2000年2月3日《南方都市报》以“澳门赌权拟一开三,赌王独霸将成历史”的标题作了报道,文中称:
“据引述,何鸿曾对此方案大为不满,但经有关方面劝喻和互相磋商后,已有软化迹象并初步同意特区政府的安排。至于余下路环和凼仔两地赌博专营权,各方人马已摩拳擦掌准备争夺,当中包括一些港澳财团,以及来自内地、台湾等地的投资者。据了解,美国拉斯维加斯的财团亦有意竞投,相信届时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面临着对己不利的未来新格局,赌王将会作如何安排?
1997年霍英东发表建议中国政府收回澳门赌权的讲话后,港澳传媒纷纷发表言论,多数民众的意见倾向政府收回赌权,重新招标,将赌权分为多家财团经营。香港某机构还作了一个民意调查,刊登在1998年5月8日的《壹周刊》上,调查问题是“寻求解决澳门的治安之方案”,48.5%的被调查者建议“赌场收归澳门政府所有”;21.9%的人要求“中国政府提早收回”;其他建议包括“解放军进驻”等。调查显示,澳门70%以上的居民不赞同娱乐公司垄断赌权。
根据“澳门基本法”,中国政府不会插手澳门的博彩业,当然也就不存在是否收回澳门赌权的问题。但未来的特区政府收回赌权却是有可能的。何鸿及他手下的人试探过中方、中资和亲中人士的话,得知中方倾向于建议未来特区政府改革博彩业。
这些消息使何鸿大为惊慌。未雨绸缪,何鸿为一旦丧失赌权提前做准备。1999年初,赌王与“集美号”船东阿积达成协议,收购了“集美”后立即开到维多利亚港接香港赌客。接着,他又斥资收购一艘“港龙星”赌船,易名“澳玛号”于农历大年后开航。
何鸿的计划是组织一支庞大的赌船队,垄断公海赌博生意,迫使其他的赌商放弃赌船生意。至于会不会摊薄澳门赌场生意,那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反正以后澳门是大家的生意。况且,他已经从赌船上赚到了钱。
据随船的香港记者报道,“集美”和“澳玛”两赌船,赌客要享受住宿,就得购买1万港元“泥码”。船上每张赌台都满座,料想生意不错。
何鸿的做法,引起澳门政府一些官员的不满。但是,澳门政府对公海赌博鞭长莫及,真正有办法干预的是香港政府——因为这些没有目的地的所谓游轮都得到香港接客,这些船多半是“夕发朝归”(节假日除外)。
不知是赌王经营赌船生意时机不当,还是香港政府跟“捞过界”的何鸿过意不去。就在何鸿第二艘赌船下海不久的3月,“海王星”赌船发生叠码仔殴打游客事件,引发警方连日上“海王星”搜捕疑犯,何鸿的“澳玛号”也一度遭警方截查。香港政府发言人称:政府正在考虑修改博彩条例,赌船在港上落客(接送赌客)可能禁止。
1993年“新东方公主”赌船发生大火,当时港府发言人宣称要通过立法对“没有目的地的游轮在港上落客”实行监管。6年过去了,这个条例还没有制订出来。这一次会不会当真呢?何鸿不敢掉以轻心,他不再急于扩充赌船队,暂持观望态度。
如果澳门赌权被多个财团瓜分,那么赛马可得好好守住,即使做不成澳门赌王,也要做赛马王。
到1998年,澳门赛马已具相当的规模,全年录得34.2亿投注额,其中5成为电话投注,而这电话投注者中香港人又占了其中的8成。何鸿的计划是1999年实现50亿元的投注,为了更好地宣传澳门赛马,吸引更多的香港马迷,他在香港的澳门赛马会服务中心增设到5个。
何鸿的做法,明摆着要冲淡香港赛马的投注,香港赛马会表示出强烈的不满。1999年3月,香港警方查封了这5间服务中心,称“该等服务违反香港的博彩条例”。
赌王在香港处处受阻,只得又把触须缩回到澳门来。2000年初,何鸿已经得到政府将打破娱乐公司垄断权的讯息,虽然最终公布的方案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但这个结果仍然行将结束娱乐公司独霸赌权的历史。
不竞争就不会有发展和创新,澳门赌场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结症就是几十年的赌权垄断——一时间,港澳媒体齐齐批评澳门的“赌霸”现象。
并不是何鸿虚心接受了媒体的批评,而是即将来临的竞争迫使他这样做:为了强化澳门本土赌场的竞争力,改变几乎一成不变的旧面貌,何鸿带领包括建筑师在内的赌业考察小组去了一趟美国。回澳后,制订了渔人码头计划并报澳府批准,2000年7月,政府发言人向外界宣布了这个宏大计划。
为进一步发展澳门的旅游事业,娱乐公司董事总经理何鸿计划投资6亿港元,在澳门填海兴建类似美国拉斯维加斯式的大型娱乐城渔人码头。渔人码头里包括赌场、商业中心、演出厅、一系列主题餐厅、酒吧,可供4000人狂欢的士高(迪斯科)厅、仿制的中世纪城堡、长350米的防波堤,以及一个人造火山,而火山则会流出特制的“熔岩”。属于中国特色的部分,是一长条传统的中国渔村和一批供应海鲜的舢舨。
渔人码头占地10万平方米,位于现时的新口岸码头及澳门文化中心之间,并需要在外港填海。预计工程于本年底开始,两年完成。届时,人造火山将成为娱乐城的标志,亦是澳门著名景观,将可吸引大量游客。
这个人造火山使人联想起拉斯维加斯金殿赌场前的活火山,有人说赌王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东施效颦。不管外界如何评价,改进总比守旧好,如果不是面临竞争格局,赌王连东施效颦也懒得动。
2000年8月25日,何鸿又宣布一项新计划:开设国际互联网全球第一个“实时赌场”。这个网上赌博公司与其他同类公司最大不同在于它的“实时性”(Real Time),该网站采用加拿大一家网络公司的技术,其虚拟赌场可通过视像镜头和三维影像实时运作,给人亲临赌场的感觉。赌客坐在家中的屏幕前,跟坐在赌台上区别不大,可以看到荷官的操作。赌客可通过电话下注,也可通过网上银行划钱和入账。
如果网上赌场能达到预期目标,将可把全球的上网赌徒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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